2018年9月5日 星期三

雙重身分(下)(Types of Freight Forwarding Contracts)


捌、【複合式運送貨代】

所謂的「複合式運送」,早期在美國地區稱之為「intermodal transport,歐洲地區則稱之為combined transport,最近始被正名multimodal transport。其最主要係指:凡同一貨物被貨物運送業者,以超過一種以上的運送模式進行運送者,即稱之常見的複合運送模式,有陸、海陸、空等多種組合

 

在複合運送的實務操作上,貨代業者會較單純的海上運送模式,多扮演本人」(the principal的角色即以運送人自居。以國際貨運代理人協會聯合會」(FIATA)的「複合運送提單」範本為例[1],其即規範:貨代業者應為「全段運送」(the entire carriage)簽發提單[2]

 

貨代業者在「複合運送」的全段過程中,願意扮演「運送人(本人)」的角色,然在海上運送段,其則以「貨主代理人」的身分與「實際運送人」(the actual carrier訂定海上運送契約[3]。換言之,在複合運送的海運段中,貨主實際上係透過貨代而與實際運送人再行簽署一紙海上運送契約的。

 

玖、【鐵路運送貨代】

傳統上,貨代業者在替貨主安排鐵路運送的過程中the rail carriage,大抵均係擔任代理的角色[4],雖然法律上,並沒有要求貨代業者必須事先擁有鐵道經營權,或火車頭等運輸工具,始得扮演運送人」的角色[5]

 

在國際上,有英國加入的COTIF 1999國際鐵路貨物公約the Convention concerning International Carriage by Rail,其內容涵蓋CIM 全稱為the Uniform Rules concerning the Contract of International Carriage of Goods by Rail),已經自西元2006年的71日正式生效[6]。在其前一版本,即所謂的COTIF 1980,要求公約的適用前提係:鐵路貨運單的開立the issue of a CIM Consignment Note)。另,依照此一版本對於「鐵路公司」(Railway的定義,則只有真正在經營鐵路運輸服務的公司,始得稱之換句話說,貨代業者即無此資格矣[7]

 

誠如前述,若鐵路公司試圖避免承擔任何運送責任的話,其最簡單的做法,即為忽略貨運單的開立。只是此一狀況,隨著1999 CIM Uniform Rules的施行后已經徹底改觀,即公約將適用於每一鐵路貨物的運送過程中,縱使貨運單並未開立的情況,亦有適用的餘地。運送契約係由貨主依照CIM規則與運送人或依約應負責的接續運送人」(the subsequent carrier簽署[8]

 

最近透過複合運送業者與貨物轉運中心經營業者所組成國際鐵公路複合運送聯合組織」(the International Union for Road-Rail Combined Transport,簡稱UIRR)的強力推廣,鐵公路的複合運輸型態越來越多[9]。而UIRR的會員在一般的情況下,針對複合運送型態,均會簽發CIM貨運單,並會遵守UIRR所頒行的運送約款General Terms and Conditions[10]。如是乎在此一情形下,鐵路運送所衍生的責任標準,似乎亦逐漸向CIMCMR靠攏,亦即貨物的毀損或滅失,係以每公斤8.33個特別提款權計算賠償Special Drawing Rights,簡稱SDR。至於非鐵路運送部分」(non-rail carriage,責任限額為:每一運送單位包括貨物30萬個特別提款權per transport unit,或每一損失事故2百萬個特別提款權。

 

拾、【空運貨代】

無論係國際或國內的航空貨物運送,為符合現實的目的,無不遵守國際航空公約的攸關規定。究其原因,不外公約針對運送契約的主體、危險品運送等安全性的問題,均有鉅細靡遺的規定。再加上西元1929年的華沙公約」(the Warsaw Convention)與西元1999的「蒙特婁公約」(the Montreal Convention of 1999早已經以各種型態出現且為大眾所接受。

 

舉英國為例,貨代業者必須事先成為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nternational Air Transport Association,簡稱IATA)所認可的「代理商」,始得承運(攬)航空貨運業務。縱使貨代業者並未擁有或租用任何航空器,其仍得從事貨物運送並承擔起因此所可能產生的責任[11]。幾乎所有略具規模的貨代業者,均設有所謂的「航空貨運部門」,且其簽發提單所涉及的貨物大抵為「貨」(consolidated cargo。在此情況之下,要判定貨代業者是否扮演運送人本人)」的角色,似乎並不困難[12]

 

在多數的航空貨物運送約款中,針對非空運段的這個部分,譬如說:從工廠送至機場出口的陸運段,除非航空公司早已明示其有提供這段特別服務,否則多視同其係以貨代貨主代理的身分為之[13]。蓋對於非屬於航空段的運送,凡脫逸機場或運送人管轄範圍的運送,無論係華沙公約蒙特婁公約,均無禁止航空運送人或貨代業者,以自己認為合適的方式來限制其運送責任limitation of liability,或僅扮演代理的角色[14]

 

拾壹、【陸路貨代】

針對陸路運送,究竟貨代業者係以運送人本人的身分自居,而與貨主訂定運送契約?亦或是僅以代理的身分為貨主安排貨物運送事宜?若單純以國內陸路運送段」(the domestic inland transportation而言,似乎大多數推論均傾向前者的解答。

 

蓋僅有所謂的國際陸路運送契約」(Contracts for International Carriage by Road)(非國內段)始得為CMR Convention(全稱為:Convention on the Contract for the International Carriage of Goods by Road國際公路貨物運輸契約公約所規範與限制的對象與範圍[15],而貨代業者在此一公約中絕不只扮演一純粹代理的角色。在CMR公約所定義的運送人」(a carrier並不僅限於所謂的實際運送人」(即實際運送貨物與負責履行運送契約之人,尚且包括所謂的契約運送人」(即運送契約雖係由其與貨主簽署,但實際運送的業務卻委託其他人去執行[16]。至於如何判別究竟係運送人自己去執行運送任務,亦或是另行委託他人為之,則有以下線索可資參考:雙方所簽定的契約條款、任何有關角色扮演的敘述與說明、簽約之前的往來溝通細節,委任的本質與其基礎the nature and basis of charging,與CMR貨運單上所為的規範[17]

 

事實上,CMR貨運單」(the CMR consignment note海運載貨證券提單)」類似,總共有3項主要的功能:Œ 運送契約證明文件表面證據,a prima facie evidence 運送契約的約款;Ž 運送人的收貨證明」(the receipt of goods[18]。準此,當CMR貨運單上顯示其為運送人時,其僅為一表面證據,蓋只要有反證證明,即可以推翻此一推論」矣(a rebuttable presumption)。但老實說「CMR貨運單的證據價值並不是很高the evidential value,蓋其通常係出現在運送契約已簽署訂定之后,且負責載貨的司機已簽署的情況下(而通常載貨司機並不是這般明瞭貨運單的法律性質[19]

 

拾貳、結論

拉拉雜雜談了這麼多,或許本文可以下個結論說就是:當貨主與一實際運送人或其他類似的受託人就貨物的海上、鐵路、航空或其他複合式運送事宜達成共識之時,在一般的情況下,受託人究竟係扮演運送人或代理人的角色,算是清晰可見remains tolerably clear。但在國際陸路運送的這一段,恐怕就沒有那般容易被識別了。另外,當貨主與已表明貨代業者身分,或其他類似受託人其表明願意承擔比實際運送人更廣泛受託範圍與責任,但實際係透過第3人為之,且並未實際控管貨物之人簽署運送契約時,同樣會有身分辨識困難的議題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就此問題,會衍生許多司法實務的探討,而終其結果不能一體視之的原因,蓋每一案件所涉及的事實不同,其所得出的結論自然有所不同。

 

其實在前開討論的諸多案例事實中,我們可以發現雙方當事人在訂定貨物運送契約時,對於角色扮演的問題,其實討論空間很大。換句話說,並沒有一規則或準則,要求受託人必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其完全視當事人間的自由協議,縱使同一當事人在同一運送契約中,其身分扮演亦可以有多項的組合the multiplicity of possible hybrid arrangements。就因為貨代運送契約有這樣開放性組合的本質,再加上當事人在訂定契約多未考慮到事先在契約上加以斟酌或說明,遂造成當事故發生時,必須回溯自類似矩陣式堆疊的金字塔型架構,並從諸多細節與事實中抽絲剝繭地、撥亂反正地還原當事人當初的真心與真意」(全文完



[1] FIATA的複合運送提單多為貨代業者所採用,其內容係遵循ICC Publication 481所頒行的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國際商會針對複合運送提單的規範與原則。
[2] BIMCO波羅的海國際航運公會所頒行的1995COMBICONBILL亦做同樣的規範。
[3] 雖然實際上貨代業者並無取得貨主的授權(指與實際運送人簽訂運送契約的這個部分
[4] Jones –vs.- European & General Express Co. Ltd.案。
[5] HSBC Rail (UK) Ltd. –vs.- Network Rail Infrastructure Ltd. [2006] 1 Lloyd’s Rep. 358 (CA)
[6] 其係藉由the Railways (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Carriage by Rail) Regulations 2005 (SI 2005/2092)法案而併入英國國內法的體系。
[7] 1993 Supplementary Provisions to CIM, App B to COTIF 1980的第3條規定。
[8] CIM 1999的第1(1)3(a),與6(2)條規定。
[10] 當初CIM貨運單即是為特殊目的與UIRR/UIC國際鐵路聯盟的需求應運而生。
[11] 此一見解只能說為大多數地區所接受,但並非所有華沙公約與其修正公約的簽署國所接受。見The Warsaw Convention Annotated: A Legal HandbookL Goldhirsch, Kluwer Law International 2000一書,與Western Digital Corp –vs.- British Airways Plc. 案的見解。
[12] Salsi –vs.- Jetspeed Air Services Ltd. [1977] 2 Lloyd’s Rep. 57 (Donaldson J)Panalpina –vs. Densil Underwear [1981] 1 Lloyd’s Rep. 187 at 188 (HHJ Fay)案。
[13] Victoria Fur Traders Ltd. –vs.- Road Line (UK) Ltd. [1981] 1 Lloyd’s Rep 570 at 574,承審法官Mocatta依照英航提單背后條款的解釋,認為凡透過英航安排的貨物運送,英航即可為貨主的代理。
[14] 目前航空國際公約強制適用的範圍,僅限於國際航空運送段」(the international air carriage)與「取代雙方原已同意航空運送的運送(雖然尚未經授權)」(the non-authorized substitute transport to the agreed air carriage,但對於已脫離機場範圍或其他非以原預定方式的運送,則無適用的餘地。攸關細節則請參閱華沙公約的第118.33132條,與蒙特婁公約第118.4273849條條文規定。
[15] CMR1條規定:以營運車輛的公路貨物運輸的每一契約,不管締約方住地和國籍,凡契約中規定的接管和交付貨物的地點位於兩個不同國家,其中至少有一個是締約國者,本公約均適用之
 
[16] Ulster Swift Ltd. –vs.- Taunton Meat Haulage Ltd. [1977] 1 Lloyd’s Rep. 346 (CA)
[17] Aqualon (UK) Ltd. –vs.- Vallana Shipping Corp. at 674Lukoil Plc. –vs.- Tata Ltd. & Global Marine Transportation Inc. [1992] 2 Lloyd’s Rep. 129 at 137 (CA)Homburg Houtimport BV –vs.- Agrosin Private Ltd. (The Starsin),與Victoria Fur Traders Ltd. –vs.- Road Line (UK) Ltd. 等案。
[18] 詳見CMR9條的規定:運單應是運輸契約成立、契約條件和運送人收到貨物的初步證據」(第1項)「如運單中未包含運人的特殊保留條件,除非有相反證明,則應認為當運人接管貨物時,貨物和包裝外表狀況良好,件數、標誌和號碼與在運單中的説明相符」(2
[19] Elektronska Industria TVA –vs.- TranspedRoyal and Sun Alliance Insurance Plc. –vs.- MK DigitalAqualon (UK) ltd. –vs.- Vallana Shipping Corp.,與Tetroc –vs.- Cross-Con (International) Ltd.等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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